猜猜我是谁

绝路也作前路,前路不问归途

【方曲/曲方】此心(下)



看完电影后的激情创作,写写我心中他们的故事


ooc预警,改动原剧情预警,私设如山


方五洲视角,松林视角以后会有的(但似乎遥遥无期)


————————————————


【伍】


自从那次训练风波之后,再也没人质疑曲松林的训练方式,而方五洲一分五十秒的优秀成绩让他的地位在全体队员心中又拔高了一个档次,尤其是杨光,他对方五洲的崇拜简直快要写在脸上了。方五洲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他一手拉着林杰一手拽着李国梁,三个人一起蹭到他面前问东问西,方五洲倒也乐得迁就他们,毫无保留地向他们传授着自己的登山经验。


而方五洲也惊喜地发现曲松林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至少每次在训练场外碰到他时会对他点头致意,而不是目不斜视地错身走过完全无视他举起来打招呼的手。


杰布对此非常开心,觉得这是他们俩关系的一个进步。但方五洲知道,他和曲松林的关系离恢复正常还有很远的距离。


同时他也发现,虽然曲松林还是动不动就逮着李国梁的错处把他臭骂一顿,但李国梁却再也没有抱怨过一句,而是发了狠地训练再训练,到后来曲松林骂他的次数越来越少,因为他几乎已经挑不出错了。


两年的训练时光转瞬即逝,拉巴日峰的拉练结束后,登山队就要准备前往珠峰大本营进行正式登山了,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筹备工作。作为总教练和副总指挥的曲松林更是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眼底的青黑就没散去过,杰布和黑牡丹成天追着他劝他休息,但劝不了两句就会被他不耐烦地赶走。


方五洲了解曲松林倔驴一样的性格,他要想做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是这样一件他执着了十五年的事。所以方五洲不劝他,管理协调的事他管不着,只能在训练方面帮曲松林减轻压力,曲松林竟也渐渐不再出现在训练场,把训练的事务全权交给了方五洲。


而就在这时,方五洲见到了一个他之前想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的人。


“方五洲队长,我是气象组的负责人徐缨,我们的工作是为你们的攀登进行气象方面的支持。”


“缨子!”


方五洲有十几年没见徐缨了,当初接到组建登山队的命令时走得太急错过了徐缨回国,而因为他实在太激动太高兴,以至于忘了给徐缨留个口信,过去的两年他们甚至连书信联系都中断了。


“其实在北京听说国家重新组建登山队的消息之后,我就猜到你来这儿了,恭喜你啊五洲,又可以实现你的梦想了。”


“那个……我也得谢谢你,之前咱们写信的时候你总鼓励我。”


“不不不,可别这么说。”徐缨连忙摆手,“咱俩一年通不了两回信,我总觉得咱俩互相写信的目的就是为了向对方证明‘我还活着’,我也没怎么鼓励你,能坚持下来都是你自己的功劳。”


“啊,还有。”徐缨正色道,“我们气象组刚刚到这儿,对珠峰地区的气象状况不是很了解,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能给我们简单介绍一下这边的情况?这样对我们以后的观测比较方便。”


方五洲头一个想到了曲松林那首倒着背的气象诗,这两年间曲松林背诵气象诗的那一幕一直深深印在方五洲脑海里,那短短的五十六个字浓缩着曲松林十三年的坚持和执念,也是方五洲绝不能失败的一个理由。


“旗云走向虽关键,南支低槽藏规律……”方五洲低着头,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你说什么?”徐缨疑惑地问。


“去找松林吧。”方五洲回过神,抬起头对徐缨说,“你就算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你的。他在这儿看了十三年的天,整个训练营再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十三年啊……真了不起。”徐缨感叹道,“其实我早想见见他了,当年你天天把‘松林’两个字挂在嘴边,我真想看看能让你方五洲这么牵肠挂肚的人是何方神圣。”


“没有牵肠挂肚……”方五洲让徐缨挪揄的眼神看得莫名心虚,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声,“总之找他准没错。”


“好。”徐缨转身要走,方五洲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她。


“那个……缨子,你见到松林之后能不能劝劝他多休息,他这几天太忙了,什么都操心,我怕他累着。”


“方五洲,你呀。”徐缨忽然笑起来,方五洲看天看地看房子,就是打定主意不看徐缨。


徐缨笑够了才接着说话:“我尽力试试吧,但是可不能保证完成任务啊。”


“没事儿,你尽力就好了。”


和徐缨告别后,方五洲长舒一口气。


徐缨一直很聪明,方五洲觉得她似乎看出了曲松林在方五洲心里的特殊,那句牵肠挂肚……倒是也没有说错。


之后的几天,曲松林干起活儿来似乎没那么拼命了,方五洲高兴地去感谢徐缨,却只收到了徐缨的叹气和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你们两个啊,都是傻瓜。”徐缨这么说。


方五洲不明就里,但也没太当回事儿,今年第一个窗口期即将到来,他必须全力以赴做好登山准备,无暇去关心其他的事情。


【陆】


方五洲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登山会以失败而告终,突击队在那个危险的晚上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补给,方五洲的右肩受了伤,而同时失去的,还有杨光的右腿。


“没事的队长。”被送到山下的医院前,杨光微笑着对方五洲说,“你们要加油啊。”


方五洲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轻轻拍拍杨光的肩。


他没有告诉杨光,他们今年也许无法再次冲顶了。


方五洲的右肩根本无法在第二个窗口期前彻底痊愈,而没有队长的带领,那些没有经验的年轻队员又该如何进行艰难的冲顶?


整个大本营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而就在这时,李国梁站了出来。


“我反对!”方五洲欣赏李国梁的勇气和决心,但他绝不能拿这些年轻人的生命冒险。


“队长,您受伤了,马上就到今年最后一个窗口期,再不上去,就是白白浪费了国家的心血。”


方五洲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那句话,他方五洲可以为了国家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生命,但绝不会拿别人的生命去冒险:“你的经验还不够,许多突发状况还处理不了,还不能带队。”


“你们之前传授给我们的经验已经够了,这是我们做的预案。”李国梁递上一个文件夹,开始陈述他的方案,这期间方五洲一直眉头紧锁,李国梁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他根本不知道再往上走情况会有多复杂,不知道后面的路会有多艰难……


“你们上过8300以上吗?你们知道那最后的几百米才是最要人命的吗?你们经历过雪崩吗?雪崩会以超过每小时100公里的速度,持续几秒钟甚至几分钟!那时候,生命是以秒为单位计算的,而我们所能预报的数据,最快只能提前四个小时!”


方五洲希望李国梁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年那场吞噬了摄影机、吞噬了老队长、吞噬了数条生命、甚至差点吞噬曲松林的雪崩,那是在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出现的梦魇,他不希望眼前这些年轻人再经历一次这样的惨烈。


李国梁沉默了一瞬,又坚定地说道:“队长,当年你们登山,老队长受了伤,您也是临危受命带去队完成的任务,现在的状况不是一样吗?昨天晚上,我们几个年轻的共产党员,已经写好了一份决心书。”他掏出一张纸,轻轻放在桌上。


方五洲狠狠闭了闭眼,他们只知道最终完成了任务,却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九死一生。他又想起曲松林失去的半只脚掌,当初曲松林从上方扔下绳子后,方五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鞋袜系到绳子上叫他拉上去,但还是太晚了,还是太晚了……


李国梁见方五洲不肯松口,又转向了曲松林:“教练,如果我们永远活在你们的庇佑下,不经历一些风雨、不经历一些锤炼,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接过你们的重任?你们这代人,总是在最艰难的时候扛起国家的使命,为什么我们不行?”


一直在一旁沉思的曲松林忽然抬起头,方五洲看了看他的脸色,心狠狠一跳,连忙说:“绝对不行!我不同意这个方案!”


曲松林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我是副总指挥。”


方五洲沉默了,他知道,他已没有再反对的权利。


“保护好摄影机,拍下360°影像资料,向全世界证明,中国人能再次登上自己的峰顶,李国梁队长,你,就是全世界的眼睛!”曲松林走到李国梁面前,把他的文件夹递给他。


李国梁双手接过文件夹,一双眼睛里尽是坚定:“保证完成任务!”


方五洲与杰布对视了一眼,二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方五洲理解曲松林的心情,当年的事情一直是曲松林的心结,被世界质疑的压力在他身上压了十五年,他在登珠峰这件事上已经变得偏激甚至有些扭曲了。


方五洲每次想起曲松林的苦,心里都一阵阵的难受,但他还是无法认同这个冒进的方案、无法认同曲松林的决定。方五洲对这次行动充满了担忧,而这种担忧在曲松林下令尽快登上第二台阶时变得更加浓烈了。


“松林,我建议稳扎稳打。”


“李国梁队长,请按我的命令执行。”


方五洲简直要被曲松林的执拗逼出火气:“人命关天!”


曲松林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方五洲不想和曲松林吵架,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曲松林的决定。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些勇敢的年轻人运气足够好,希望他们不会遇到危险,希望他们……平安回来。


突击队成功到达第二台阶的消息传来时,方五洲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喜悦自心底蔓延,他看到了曲松林嘴角的微笑,十五年,曲松林背了十五年的包袱终于将要放下了。


步话机里再一次传出声音,但——


“李队长……李队长他……他为了保护摄影机,割断了安全绳……”


欢呼、掌声、笑容,在那一瞬间全部停歇,所有人都是震惊的、愕然的,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到悲伤。


所有人都花了至少半分钟的时间来理解步话机里刚刚传出的话语,最终在自己的脑海中得出了结论——


李国梁,牺牲了。


【柒】


方五洲在帐篷里坐了整整一夜。


曲松林早已抓起登山服冲了出去,那时方五洲看着他踉跄的背影,拦住了所有想要拦住他的人。他知道曲松林非去不可,硬要拦他只会让他的情绪更快崩溃。


所以他说:“让他去吧。”


那一夜对方五洲来讲简直就是煎熬,对李国梁牺牲的心痛和对曲松林的担心全堆在他心里,大本营里的所有人都把他当成定心丸,可他自己的心又该由谁来定呢?


“队长!”帐篷里忽然冲进一个人,方五洲看到他眼里含着的泪水,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站起来冲出了帐篷。


是曲松林。


曲松林拉着一辆平板车,车上的裹尸袋里躺着李国梁,他一步一踉跄,走得极为艰难。有人想上前帮他,却被他毫不留情地吼了回去。


方五洲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曲松林走近指挥帐,静静地看着他放下平板车踉跄着走到自己面前,静静地看着他含着泪水带着哭腔说出那句错。


“我错了……全错了……”


方五洲看着几近崩溃的曲松林,只是像他们时隔十三年刚刚重逢时那样,张开双臂,叫了一声:


“松林。”


千言万语都汇聚在这一声呼唤中,方五洲想告诉曲松林:我在,我一直都在。


曲松林的泪水夺眶而出,整个人摇晃了两下就要朝着方五洲的方向栽倒下来,方五洲稳稳地接住了他,然后紧紧抱住曲松林颤抖的身体,撑着他不让他倒在地上。


他感受到曲松林趴在他肩上无声地痛哭,听到曲松林在他耳边喃喃地叫着:“五洲,五洲……”


他们之间的那堵墙,轰然倒塌。


方五洲心里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是该感到欣喜还是酸涩——这是曲松林十五年来第一次叫他“五洲”,而方五洲也没想到,他们十五年来的第一个拥抱竟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们为李国梁举行了简单的葬礼,这位年轻的英雄将长眠于珠穆朗玛峰脚下,永远凝望着这座他为之奋斗和牺牲的高峰。


葬礼结束后,他们接到了取消今年登顶任务的命令,方五洲接到通知后第一时间去找了曲松林,对方正在自己的帐篷里收拾东西,脸色难看得可以,见他来了才扯出一个笑容。


“马上就要回去了,你不去收拾一下吗?”


“松林,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曲松林叹了口气坐在床上,本来挺直的肩背一下子垮了下去:“没有下一个窗口期了。”


“松林。”曲松林颓丧的情绪让方五洲有些心慌,他不希望曲松林被困在这样糟糕的情绪里,“咱们明年再来,明年咱们一定会成功的。”


曲松林苦笑着:“不是‘咱们’,是你们,你觉得国家还会信任我这样一个槽糕的指挥官吗?”


“别这么说。”方五洲扶住曲松林的肩膀,“珠峰上的情况瞬息万变,没有绝对正确、也没有绝对错误的指示。当初要是没有你,我们根本登不上第二台阶,如今要是没有你的训练,这些年轻人又怎么会变得这么优秀呢?你很好,真的。”


方五洲抱住曲松林,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却听见耳边传来曲松林低哑的声音:“五洲,这十五年……我不是真的恨你,我恨的……一直都是我自己,之前的事,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方五洲抱得更紧了些,他一直都相信曲松林不是真的恨他,就如同方五洲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同时保护好曲松林和摄影机,曲松林心里一直以来恨的也只是自己,他不怪曲松林,一点都不。


“对了。”曲松林轻轻挣开方五洲的怀抱,转过头飞快地抹了把眼睛,“你去帮我通知一下气象组吧,他们离得远,还不知道要撤离的事。”


“好。”方五洲又拍了拍曲松林,这才转身走出帐篷。


气象组的临时观测站设在大本营的最外围,方五洲一路走过去,见到的所有人全都垂头丧气无精打采,这让方五洲的心情也愈发沉重。


“停了吧,组织决定,停止今年攀登珠峰的行动,全部人员撤离大本营,气象预报显示……没有窗口期了,风暴要来了。”方五洲摆摆手,心里尽是苦涩,“撤了吧……”


他转过身走出去,徐缨支走了其他的气象组成员,走到方五洲身边。


“五洲。”


“就在那儿。”方五洲远远地望着那峰顶,忽然一脚踢向地上的石子,狠狠咬着牙,“我等了十五年!”


而且,这不止是他的十五年,还是曲松林的十五年,是杰布的十五年,是老队长、是当年所有为攀登珠峰流血牺牲的队友们的十五年。


也是中国的十五年。


方五洲不甘心。


徐缨见他情绪不对慌忙伸手拉他,方五洲蹲下身躲开了她的手:“你让我一人静静吧。”


他们沉默了大概一分钟,徐缨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有个问题我当年就想问你了,你对曲松林,真的只是兄弟的感情吗?”


方五洲不知道徐缨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他忽然发现他和曲松林认识直到现在,他们的生活就绕不开“登山”这两个字。从前在苏联、在训练营,每天想的说的都是登山,后来是登珠峰,再后来,就是十三年的杳无音讯和两年的别扭疏离……


他从未仔细思考过自己和曲松林之间的感情。


“你心里应该知道,你没只把他当兄弟。”徐缨接着说。


“你明白吗?方五洲,你爱他。”


方五洲一直明白自己对曲松林的感情是特殊的,所以在被徐缨一语道破的时候,他竟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他爱曲松林,不是对兄弟的爱、不是对队友的爱、不是对亲人的爱。


他爱曲松林,是对爱人的爱。


可是……


“那又怎么样?”方五洲苦笑一声,即使曲松林已经与他和解,但也只是兄弟之间的和解,并不代表他会接受这种同性之间的感情。


徐缨叹了口气:“唉,要不怎么说你俩傻呢。”


“那天我去找他谈气象的事,他给我看了他这十三年来记录的气象资料,但他多拿了点东西——是个很旧的笔记本,上面记的都是关于登山的知识,有很多都是俄语,我猜这是他在苏联学习时用的笔记本,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猜我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什么?”


“你的照片,背面还写了字,是个俄语单词——第一。不过说实话,你那时候笑得可真傻。”


照片?方五洲愣了,一段回忆忽然闯入他的脑海。


——“松林,之前我的那张照片呢?”


——“什么照片?”


——“就是你刚拿到摄影机的时候,拍的我那张照片。”


——“那张啊,嗨,那时候手有点抖 ,拍废了,人都是糊的。可惜了,不能让全队的同志们欣赏到你方五洲傻里傻气的表情。”


——“好你个曲松林,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拍废了正好,我正想拿去销毁呢。”


手抖、拍废了、人都是糊的……方五洲的笑容越咧越大,曲松林啊曲松林,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可真行啊。


“所以呢?现在打算跟他说清楚了吧。”徐缨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不过我觉得呀,如果你不那么着急的话,还是等到了峰顶再告诉他比较好,这样会更浪漫一点儿。”


“峰顶?什么峰顶?”方五洲猛地抬头去看徐缨,语气里半是惊讶半是期待。


“当然是珠穆朗玛峰的峰顶。”徐缨笑着看向他,“我要是你呀,就会做足准备,迎接下一个窗口期的到来。”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下一个窗口期?什么窗口期?”方五洲激动地站起来,徐缨打了个立正,提高声音说道:


“报告方队长!我们连续四天,九十六小时进行观测,分析后发现,六千米到九千米高空的气压都在急剧减小,风暴后大概有三天的时间,珠峰天气会明显好转。”


方五洲急切地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很可能,会有一个短暂的窗口期!”


“缨子你太棒了!”


方五洲整个人几乎陷入了狂喜的状态中,还有窗口期,意味着他还有机会登上峰顶,还有机会弥补那个遗憾,还有机会实现那十五年的夙愿。


这一次,他一定不能再失败了。


【捌】


出发上山的前一天晚上方五洲又去找了曲松林,对方正为这事生着气,对他的称呼又变成了冷冰冰的“方队长”,但还是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


“松林。”方五洲喝着热水,只觉得浑身都暖烘烘的,“你别担心。”


曲松林白了他一眼:“怎么,现在不是你拦着别人不让冒险的时候了?”


“他们年轻,没有经验,这次有我带着呢,而且杰布也会跟着突击队一起上去,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方五洲放下杯子站起来,郑重地说:“曲副指挥,我保证,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出任何差错,也绝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牺牲。”


“方五洲。”曲松林定定地看着他,声音里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的这个任何一个人,包括你自己吗?”


方五洲愣了一下,然后微笑起来,放柔了声音:“当然了,松林,等这次下山之后,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那我可等着你。”曲松林伸出一只手,“方五洲,你可不许食言。”


方五洲也伸出手,像他们曾经训练时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和曲松林击了个掌,然后紧紧握住了那只手。


“当然不会。”


也不知是托了谁的福,这次攀登的前半程异常顺利,但方五洲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谁也不知道意外会在何时到来。


雪崩的到来令人猝不及防,幸好他们下撤的速度足够快,就在杰布攀上绳子、方五洲终于松了一口气以为全队即将安全的时候,杰布却被觇标的带子卡在了绳子上。


“把他拉过来!”方五洲大吼一声使劲拽住绳子,他向曲松林保证过,绝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牺牲了。


“一——二——三——”


杰布的身体终于腾空而起被他们拉过来,可这时,意外又一次发生了。


“觇标!”林杰惊叫一声就要往前冲,方五洲拉住他的胳膊往后一甩,自己却飞身扑了过去,把觇标拉进怀里死死地抱住。


被白雪掩埋的瞬间,方五洲只是想,他不能让这次的登顶再留下遗憾了。


方五洲做了一个梦。


他在梦中回到了1960年的登山训练营,攀过拉巴日峰后的第二天,全队都满怀斗志地准备冲击珠峰,方五洲却病倒了。


从拉巴日峰撤下来那天晚上方五洲就觉得不太舒服,但他自诩身强体壮没有在意,却在第二天倒在了训练场上。


从木梯上摔下的一瞬间只够方五洲下意识地护住头部,他躺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都疼得要命,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真切,只朦朦胧胧地听到队友焦急的喊声。


“五洲摔下来了!”


“五洲!五洲你没事儿吧!”


“五洲!方五洲!”


“快把他送到医务室去!”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被扶了起来,然后被一个什么人背在背上飞快地奔跑着。那脊背并不算宽阔,却让方五洲感到十分安心,发热的大脑昏昏沉沉,他终于顶不住昏睡了过去。


方五洲再一次睁眼时看到的是医务室的天花板,他想抬手按按发涨的太阳穴,却瞥见床边趴了一个人。


是睡着的曲松林。


方五洲只觉得心底一片柔软,鬼使神差地握住了曲松林伸在外面的手,直到感受到曲松林手指的动作才触电一般慌忙放开。


“五洲?你醒啦!”曲松林睁眼看到方五洲,惊喜地叫了他一声就想站起来,但别扭的姿势睡麻了他半个身子,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在了床上的方五洲身上。


“哎呦!”方五洲夸张地叫了一声,“松林啊,你居然就这么对待一个大病初愈的人。”


曲松林重重地“哼”了一声,爬起来活动酸麻的身体:“方五洲你还好意思说,你知道你昏迷了一整天吗?发烧了为什么不说?你真当自己是铁人了?说好的一起登顶,你想还没上山就倒下?你知道我……呃,大家有多担心吗?”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儿了嘛。”方五洲笑着想拍拍曲松林,却被他一闪身躲开了,方五洲知道他是在气自己不爱惜身体,放柔了语气安慰他。


“松林你放心,咱们肯定能一起登顶的,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一定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一定不能……不能再让松林伤心了。


“咳——咳——”


“醒了!他醒了!”


方五洲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队员们惊喜的面孔,杰布赶忙把步话机送到他面前。方五洲听到步话机里传来徐缨的抽泣声,他凝神听了听,没有曲松林的声音。


“别哭,我没事,我刚刚只是……歇了一下。”


“方五洲!”伴随着徐缨惊喜的喊叫,方五洲似乎听到步话机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呼气声。


“对不起啊松林,我又让你担心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似乎过了半晌,步话机里才传来曲松林有些颤抖的声音:“方五洲,你还好意思说。”


方五洲听到步话机里的曲松林又狠狠地呼吸了一下,把声音里的颤抖压下去,语气严肃起来:“方五洲队长,你还可以……”


“我可以继续。”方五洲打断了曲松林的话,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请大本营、请曲副指挥放心,我们一定可以,顺利登顶。”


“好,大本营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玖】


“报告大本营,报告北京,报告祖国,现在是1975年5月27日14点30分,中国登山队九名队员,成功登顶!”


所有队员都异常激动,林杰开始组装方五洲拼命保下的觇标,黑牡丹举着李国梁留下的摄影机四处拍着,步话机里仿佛传来了大本营的欢呼声,此刻的珠峰上下笼罩在一片喜悦中。


方五洲握着步话机心绪万千,十五年来的等待只为了这一刻,他终于真正完成了老队长的嘱托,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向全世界证明:中国人自己的山,中国人可以登上去!


“兄弟。”杰布站在他面前,热泪盈眶地看着他,“我们回来了,我们回来了……”


方五洲笑着张开双臂,给了杰布一个大大的拥抱:“对,我们回来了。”


“真美啊,咱们上次登顶的时候太黑了,都看不到这些山。”杰布转头看向四周错落有致的山峰,忽然叹了口气,“要是松林也在……”


方五洲拍了拍杰布,然后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的心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杰布用力点了点头。


“哎对了。”方五洲忽然想起一件事,“黑牡丹!”


“哎!”


“过来,让你拍个好东西。”


方五洲低头四处看了看,找准位置蹲下身,用手扒开厚厚的积雪,挖出一个已经发黑的手电筒。有些僵硬的手指不太灵便,拧了几次才拧开电池盒的盖子,然后他缓缓从里面抽出了一面国旗。


方五洲双手捧着那面国旗,走到正在组装觇标的队员们面前:“这是60年我们登顶的时候在峰顶留下的国旗。”


他郑重地将国旗递到林杰手中:“把它升起来吧。”


“是!”


觇标立起来了,鲜艳的五星红旗飘扬在珠穆朗玛峰顶端,向全世界宣誓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主权,向全世界宣告着中国高度!


方五洲站在国旗下,深深凝望着大本营的方向,他知道曲松林此时一定在帐篷外眺望峰顶升起的五星红旗,却还是把步话机放到了嘴边。


“松林,等我回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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